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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硕街道家电维修 超级工厂里的流动工人

小编 2025-03-19 维修案例 23 0

超级工厂里的流动工人

▲2019年11月,中午时分,穿着制服的年轻人在厂区旁的食肆排档内觅食 图/视觉中国

苹果公司数百亿美元的季度营收背后,有数以万计中国工人的劳动。其中,十余万人汇聚上海“苹果村”,走上生产线,为一万元季度奖励,重复着每天12小时的枯燥与劳累。

文 / 南方人物周刊记者 王佳薇 发自上海编辑 / 周建平 rwzkjpz@163.com

“想办法学门技术,不要进工厂” 上海市浦东新区康桥工业区,一座可容纳十万人的工厂,工人如潮水般来去,人数最盛时是八九月,可达十余万。调节这一数字的并非工资,而是一个叫“返费”的东西。返费,可以理解为给流动工人三个月工期满后的额外奖励。它不仅是反映工厂订单的晴雨表,也成为工厂调控工人数量的手段。旺季用工需求大,返费随之水涨船高;淡季时,返费下降,工人如候鸟般四散。过了国庆节,上海昌硕的返费跌至6000元。一个月前,“返费”还是11000元。“往年9月底、10月初(返费)是最高的。”今年大量招聘开始得早,“到了9月初已经开始掉价了。”在昌硕附近一家劳务公司工作多年的凌敏告诉我。返费由来已久。不少劳务派遣公司的人告诉我,至少有四五年了。凌敏说不准是哪一年的事。但在2011年,她初次从老家进昌硕打工时,返费还是个不能“摆在台面上说的事”。她在厂里工作了三个月后,才听说同事的1000元返费。但她肯定,返费是一直存在的。“从有中介和劳务开始,就有返费。”时间倒回到2004年,彼时,苹果公司已经把大部分的生产工作转移到国外,主导这一决策的人是现任苹果公司首席执行官蒂姆·库克(Timothy Donald Cook)。与美国的许多电子公司类似,苹果公司将目光投向了亚洲。在库克看来,亚洲之所以受欢迎,一方面是因为其供应链比美国完善,另一方面是“工人的工价便宜”。昌硕是继富士康之后的苹果第二大代工厂。它所属的和硕集团虽未公布产能情况,但根据《财经》杂志报道,昌硕每月极限产能达到500万部。人数最多时,昌硕厂内有十几万名工人。进厂的要求简单。“男女作业员18-42周岁(无前科),会背26个英文字母”——这是上海昌硕招聘官网公布的入职要求。用凌敏的话说,“只要是个人都能进。”由于用工需求大,昌硕将部分临时工招募外包给中介公司。但在厂区内外及其招聘网站上,“不要通过中介进厂”的警示十分醒目。一位接近昌硕人事部的员工接受《财经》采访时称:“这种办法可以提高招人的速度,而且,如果因中介出了什么问题,昌硕可以没有任何风险。”“劳务派遣公司通过向工厂提供工人获利,利润一部分来自工厂,另一部分则来自工人的工资(注:与劳务派遣公司签订合同的工人,工资由劳务公司代发)。工厂从劳务派遣公司招人,可以免去向工人提供更全面的劳动保障。这是双赢。”凌敏总结道。怎样的人想进厂? “没有什么(家庭)背景的。有背景的,人家也不会来这找工作。”做劳务中介多年,凌敏能一眼看出在公司门口徘徊的背包客究竟是找工作的,还是打探消息的同行。据她的经验,找工作的人眼神和走路方式都不一样。“有人图高返费,哪家高就去哪家;有人会花上好几天比较各个门店的待遇。这时候,就看谁(中介)更能忽悠。”昌硕门口从不缺新鲜面孔。每一天,都有背着双肩包的人在门口逡巡,编织袋状的行李放在脚下。前来咨询的人,最关心的其实是,厂里好离职吗?一位拖着行李箱的大叔对我说,他在昌硕附近的建筑工地工作多年,工地上没活时,他进过几次厂——“包吃住嘛。”以为我要进厂,大叔语重心长地教导:“年轻人,还是想办法学门技术吧,不要老想着进厂。”2021年7月27日,苹果公司公布了2021财年第三季度(截至2021年6月26日)财务业绩,数据显示,6月份季度营收达到创纪录的814亿美元,同比增长36%。通过外包,苹果公司实现了利润最大化。作为苹果代工厂之一的昌硕则通过招募“返费工”实现工厂利润的最大化。在这条全球产业链的最底端,是数以万计的流动工人。

候鸟 因为返费,杨明亮进过三次昌硕。2020年4月,在朋友的介绍下,杨明亮来到上海。离开家乡海南的契机是受伤。两年前,杨明亮在六楼外墙安装空调外机时,绳索突然断裂。多亏四层的暗窗,他捡回一条命,右手缝了六针。“就是意外,无可避免。”他自己没觉得什么,但父母担心,作为独子,他没再坚持。家电维修做了两年,他月收入稳定在一万以上。那阵子,在爸妈的支持下,他还买了套房子。不做这行后,杨明亮在家休息了半年。朋友建议他去上海跑返费,说坚持干90天的活就能得到一万多块钱,还有2590元的基本工资。他半信半疑,但有房贷在身,他还是来了。杨明亮没有太多选择。进昌硕前,他当过兵、做过保安、跑过外卖,也和朋友合伙开过烧烤摊,多数无疾而终。他觉得,“没有文凭,做什么不是给人打工?”2020年10月,杨明亮第一次进厂。干了近四个月,成功拿到15000元的返费。农历新年后,他从老家回到上海,又做了一次6000元的返费工,随后在达丰电子厂工作了一个月。后者是另一家利用返费大量招工的电子厂,在短视频平台上,时常能看到对比两家工厂打工实况的视频。二者尽管基本工资一高一低,但由于食宿费的收费标准不同,算下来相差无几。杨明亮更习惯呆在昌硕,至少,“这里的宿舍没有虫咬人。”返费工没那么容易坚持。“提桶跑路”是这群流动工人的自嘲之词。价值万元的返费虽然诱人,但前提是他们得坚持90个工作日。杨明亮见证过许多工友来了又走。最夸张的一次,是他第二次进厂,打螺丝钉生产线上的16个人,撑到最后的只有3个。杨明亮觉得这划不来。“你大老远跑到这里干活,又面试、又花钱体检的。最后干了两天觉得这活不行,要走。不觉得这样很亏吗?”杨明亮不喜欢吃亏。他的打工逻辑简单,“你出来打工是为了挣钱,不是随心所欲。只要有活干,我肯定是不会亏的。”“为什么能坚持下来呢?”“我好像干过更苦的活。”还在海南时,杨明亮做过一次日结。那一次,他要把数十辆卡车上的水桶卸下来,“一车有50桶左右。”同伴做了两个小时后就放弃了,但他不。“我要是走了,不就免费给他们干了两个小时。”他坚持卸了一整个晚上,最终拿到450元。那次经历后,再做什么杨明亮都没觉得特别累。“心态要放好,真的。虽然(电子厂)每天的活都是一样的,很烦很枯燥。坚持下来就好。只要你心里有个奔头,什么都可以。”分享打工经历时,杨明亮几次说到“奔头”。他问我:“你长这么大,有没有那种特别想得到一个东西、但到头来还是得不到的经历?”六年前还在当兵时,杨明亮参加“九三阅兵”的选拔。在最终选拔300人方队的前一轮,他被淘汰,当场哭成泪人。这么久过去了,他仍觉得这是自己最大的“不可得”。与这一强烈的“奔头”相比,电子厂的生活似乎少了点激情,“奔头”趋于平淡。他觉得“多挣点钱,把房贷还了,再买辆车,就够了”。“反正我没有文凭,就走一步看一步。”除了返费,电子厂招临时工还有另一种模式,按小时计算工钱。8月底最近一次进昌硕时,杨明亮做了小时工,每小时工价34元。因为跑返费“熬得太久,不确定性太强”,而海南临近收槟榔的季节,如果家里人手不够,他随时需要回去。可即使没有这件事,他也打算等到年底就不干了。许多人将电子厂视作中转站,其中也包括湖北人沈涛。漫长的打工生涯里,电子厂绝非浓墨重彩的一笔,却不可或缺。几年前在深圳富士康打工时,沈涛听朋友讲了两件事,一件是电子厂的返费,另一件与虚拟货币有关。2019年10月,为拿返费,沈涛第一次进昌硕。碰上疫情,他在厂里呆了一整年。那之后,他回老家休息了几个月,又去雄安新区打过一阵工。2021年8月,沈涛再次回到昌硕。他给自己设定了期限——11月,拿到10000元的返费就离开。他存款不多,十年打工的收入几乎都寄回家乡盖房子,剩下的部分便投资虚拟货币。业余时间,离开流水线的沈涛几乎把时间全花在了网络上,“我要是资源好,我早就投了一两百万。”沈涛对虚拟货币的认识源自深圳那位朋友,他后来在网上百度,觉得这事靠谱。他曾因为买虚拟货币被骗过几千块钱。最初来昌硕时,林丽想的是赚一笔返费就离开。她上一份工作的工厂在2021年7月20日的河南水灾中损失惨重,一直未再开工。无所事事了两个月后,林丽踏上了离家的列车。火车晃悠了十余小时,抵达上海时,林丽收获的第一个感悟便是,“等到回家的时候,一定不要坐这么久的火车了。”

流水线上 最近一次进厂,沈涛做线外,负责监督产能、换工单、按照型号给iPhone分类。相比于流水线上的工种,线外更灵活,需要兼顾的事也更多。在昌硕,线外直接受组长指挥,盯紧产量是线外的重要职责。沈涛的段位上一共有16人,小组长要求他,每天至少要保证6000台iPhone的产能,还要给另一产线留存货。这些数字平均到个人,也就是说,“一个人每小时至少要贴好88台iPhone的泡棉。”9月是昌硕的生产高峰期,每隔几天,沈涛就会被组长“屌一顿”。他最怕集合,这往往意味着产量未达标。领导问责后,按照大组长、组长、线外的层级关系,沈涛少不了挨几顿骂。他常干得心累。但最近产量提升后,工作平顺许多。同在五厂的杨明亮也被问过要不要做线外。他不爱操心,拒绝了组长的提议。第三次进厂,他被安排在五厂,给iPhone13的主板贴上4个泡棉、1个铁片。他的日子简单,把流水线上的工作做好,和旁边工友吹吹牛,一天就过去了。因为不想呆在流水线上,进厂前,林丽交了600元,找中介将其安排在一个“轻松点”的部门。9月初她进厂后,被安排在了研发部分,给iPhone13做实验测试,至于实验的内容,因为签了保密协议,她说,这不能讲。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林丽就后悔了。听起来高级的研发部门在一个实验室,里面设备林立,工人的座位不固定。工作内容虽然轻松,但没活的时候,为了应付组长的巡视,大家得“假装有活。”“就是在熬时间。”为了不被盯上,林丽总会在工位前摆一个笔记本,坐着发呆。这个工种唯一的好处或许是,午饭时间她可以看一会儿手机——这对处在生产线上的工人来说是不可能的事。极度烦躁的时候,在工位上坐着休息都是煎熬。林丽想,还不如去流水线。让林丽后悔的还有一个原因,她觉得600元本来没必要花。她听说员工进厂第一天选部门时,“轻松部门”会优先选年轻漂亮的女孩。第一天进厂时,拉着行李箱的林丽就被问过两次。她后来听说,长得稍微好看点的就会被挑中。“说不定是行政部门呢?”现在想起来,她心疼自己花出去的600块钱。

上海梦 如果问昌硕的工人,为什么是昌硕?答案里,一定离不开上海。林丽来自河南新乡,一座距离富士康郑州工厂仅100公里的城市,但她还是决定来昌硕,因为“这里是上海”,“上海(拍照)拍出来的感觉很高级。”林丽说。但其实,她没太多时间感受上海。电子厂的生活日复一日,一周六天,从早8点到晚8点。仅有的一天休息时间,林丽宁愿在宿舍躺着。比她小7岁的弟弟也在上海打工,初来上海的半个多月里,他们只见过一次面。两人在南京东路逛了一圈,吃了顿饭,便各自坐地铁回打工的地方。工厂外的生活并不令人期待。八人一间的宿舍,夜班、白班人数对半,颠倒的作息,生活习惯的差异,种种。在重复、琐碎导致的崩溃里,林丽萌生过太多次“提桶跑路”的念头,但念头还没成形,又被她掐灭。犹犹豫豫坚持了一个多月。林丽一直不解,除了自己,为什么大家看起来都挺开心的?以至于,当介绍她进厂的中介郑凯邀请她一起拍视频时问“最近在厂里上班怎么样”,她脱口而出的是“煎熬”。但郑凯说,这不行,你得说厂里的生活还不错,我们重来。林丽调整了口罩高度,换了个表情应对。视频拍完后,林丽说,“是吧,还是要正能量一点。”▲郑凯 图/受访者提供林丽是通过郑凯介绍进昌硕的众多员工之一。这个8月,经郑凯介绍进厂的至少有100人。作为连接打工者与劳务公司的第三方,他从中抽取1500至3000元不等的提成作为报酬。这是那条全球产业链中小小的一环。对许多不熟悉昌硕、初次进厂的人来说,通过网络中介进厂是最便捷的。在短视频平台搜索“昌硕”“打工”等,你能很快检索到郑凯的视频。他把自己的三次进厂经历悉数拍成短视频,每两天更新一次,内容具体,似乎颇具诱惑力。比如说,“昌硕,倒夜班了有点不适应”;又比如,“昌硕,二次进厂返费到手。”选择郑凯作为返费介绍人时,林丽觉得他人靠谱,拍的视频实际。郑凯的原则是“坚持在厂里上班、打卡、拍视频,这样拍出来的东西比较真实,别人才愿意看。”也有不少人被骗。承诺虚假返费是最常见的骗术,郑凯自己也遇到过。那是2020年8月,他第一次来上海时,跟了一个西安的中介。对方承诺的8000元返费,他最后只拿到一半。在与中介协商返费时,工人是更弱势的一方。郑凯后来自认倒霉,遇到黑中介这事他多少早有预感,毕竟“对方三证(营业执照、人力资源服务许可证、劳务派遣许可证)都不齐”。要命的是,许多想进厂的人并不了解这些。郑凯说,他的(返费)报价基本比市场价高一两百。他的“粉丝”群体大部分由“00后”构成,“想进厂打工的人家庭条件肯定不好,没有什么学历,比较迷茫。”有时,郑凯能从他们身上看到自己。19岁时,他初涉社会三年,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去向。后来接触了人力资源,认定劳务派遣这一模式后,他决定来上海闯荡一番。为什么是上海呢?我问郑凯。“小时候看《上海滩》,东方明珠和外滩,比较向往。而且,冬天没那么冷。”在郑凯的上海梦里,自己是一个西装笔挺、有车有房的商务人士。

“苹果村”的日与夜 昌硕占地3200亩,从地图上看,这座超级工厂位于康新公路上。向西,与秀沿路相交。向东,是一座高架桥,地铁11号线从这里驶过——目的地是六公里以外的迪士尼。超级工厂落成以前,人们习惯把周边叫作火箭村——这一名称源于人民公社大生产时代的“火箭突击队”,用了50年。2004年,昌硕科技有限公司在上海市浦东新区康桥工业区成立。十几万流动工人汇聚于此,一些人干脆称这里为“苹果村”。▲与昌硕一街之隔的夜市 图/南方人物周刊记者 王佳薇工厂建成后,餐馆、网咖、旅馆、劳务公司相继出现。无论白天或黑夜,华硕夜市永远生机勃勃。甫一进入,蒸腾的热气与人气扑面而来,安徽卤菜、麻辣烫、兰州羊肉面、正宗手撕鸡、河南蒸面等档口映入眼帘,各地餐饮文化在此和谐共处。地面从不干净,油渍渍,黏糊糊,散落着烟头、冰糕棍和广告卡片。 白天稍显冷清,零散有几个穿着厂服的人,夜班前来打牙祭。再往夜市深处走,美甲、文身、电话卡等小店才显现。有些产品只在昌硕附近才有市场,比如服装店里49元一件的无磁文胸和69元一条的无磁牛仔裤。这是规避安检警报的必要装备。郑凯经常见到安检不合格的工人,警报响起,他们只能折返宿舍换了衣服再来。夜市与工厂仅一街之隔。下午5点半一过,昌硕五号门陆续有工人出来,向夜市方向走去。夜幕时分,叫卖声穿透并不干净的街角,红蓝色的警灯闪烁。2020年底,工厂进入淡季,没了订单,厂里裁员,想把一部分人转移到昆山的工厂。很多人不愿意去,就在厂里闹。自那以后,昌硕附近开始有警车在巡逻。“可以理解吧,这么大个厂。”郑凯说。▲昌硕五号门是平时人流量最大的门,工厂直招点设立于此 图/南方人物周刊记者 王佳薇比起流动摊贩,大排档最为热闹。六七个穿厂服的人围坐一桌,其中只有两个女性——这刚好构成昌硕的性别比。对厂里的大部分男性而言,找对象是困难的。为了吸引男性打工者,大排档边上,几个身穿昌硕厂服的女孩在跳舞。这是另一种网络中介,视频内容以厂妹跳舞、厂妹的宿舍生活为主。我用手机搜索到她们的直播间,女孩一边“展示”跳舞的厂妹,一边自称是昌硕厂里的招聘专员,“进厂加微信。”我向郑凯核实,他指了指对方个人主页上的认证。上面写着,上海朗智人力资源有限公司。“她们都是骗人的。”在夜市,一套昌硕的厂服只需要50元。从厂里自动离职后,郑凯很久没来夜市。但无论走到哪,他总能遇到熟人。饮料店老板问他,“还在厂里吗?”他尴尬地笑着说最近没在。2021年9月初,郑凯报了驾校班,一门心思学开车。他对粉丝交代,“考完驾照再进厂。”不在厂里打工后,他的视频主题变成“离开电子厂后的躺平生活”。流量是门玄学,他不敢断更。除了拍视频,每隔一天,他还要直播一次,“就聊自己的生活。”但话题总有聊完的一天,他越来越不知道该拍什么。邀请林丽一起拍视频那次,郑凯告诉粉丝,“小姐姐放假了,约她出来喝个咖啡。”视频里,郑凯问林丽,“在研发部门怎么样?”林丽没看镜头,说了句“还可以”。这之前,两人还一起合作过去健身房运动的视频。“都是拍视频需要。”郑凯解释道。来昌硕前,林丽喜欢在短视频平台分享穿搭,有三万左右的粉丝。9月进厂时,她偶尔更新自己在昌硕的打工日常。但她的变现能力不如郑凯,视频不仅没人看,还一直掉粉。郑凯教她,要把之前的视频内容都隐藏起来,“保持统一的风格。”林丽照做了,只是她之前的视频太多,一时半会隐藏不完。视频上热门时是郑凯最开心的时刻。那意味着,可能有更多想进厂的人能看到他。离开工厂两个月后,有粉丝好奇地问他,“不上班的人怎么靠谱?”要赶快把驾照考完,他想,还是得进厂。(本文除郑凯外均为化名。)

记者探访劳务市场 歧视新冠康复者更隐蔽了?

记者探访劳务市场、潜入招工群,歧视新冠康复者更隐蔽了?

新冠肺炎康复人员遭遇求职歧视的现象备受社会关注,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7月18日至19日,澎湃新闻记者实地走访上海松江区9家劳务中介单位以及部分用工企业,发现歧视现象仍然存在,多家中介机构声称阳过的人能找的岗位不多,部分企业在实际招聘时也表示“阳过的不要”。

不平等的招工更加隐蔽了。记者在6个招工微信群里看到,招聘信息很少写明不要新冠康复者,但到了电话咨询和面试环节,曾经“阳性”的身份又开始困扰着求职者。

上海市人大代表、上海恒建律师事务所律师潘书鸿呼吁,劳动监察部门应更严格地执法,同时,监管部门还应针对企业用工出台更科学精准的防疫措施,引导企业真正对新冠康复者“松绑”。

歧视仍存在:“阳过的现在没太多岗位”

“我想找工作,这里招聘岗位多么?”7月18日,在松江区南乐路168号的达丰生活区内,记者走进松聘职介询问。两名劳务中介坐在柜台前,墙上贴满各类招聘启事。

“多了,几百个厂,看你想做什么。”一名劳务中介说着起身准备介绍。

记者问:“阳过的要么?”

这时劳务中介停顿了几秒,上下打量记者说:“你阳过是吧,阳过的现在没太多岗位(可提供)。”

松聘职介,位于松江区南乐路168号的达丰生活区内。澎湃新闻记者李佳蔚 图

另一名劳务中介在电脑前忙碌,他抬头说:“阳过的现在只有达丰要,浦东的昌硕也要,(我们这里)就这两家。”接着他开始推介,进达丰(电脑有限公司)挺好的,工资高,疫情后达丰的平时和周末加班费都比疫情前高出一截,“一个月能拿一万多,要进的话赶紧”。

记者追问,为什么进达丰和昌硕可以,其他企业不行?该劳务中介表示,达丰和昌硕用工量大,每天招聘几百人,也不介意员工是否进过方舱,“但其他企业要不了那么多人,多一个少一个它无所谓的”,为降低疫情风险,许多企业限制招新冠康复者。

政府明文规定,严禁在就业上歧视曾经新冠病毒核酸检测阳性的康复者。对此劳务中介也清楚,“不是我们中介排斥进过方舱的,是企业不要,”上述劳务中介说,“企业不买账你有什么办法。”

既然这样,应聘时不主动向企业表明自己是新冠康复者可以吗?这名劳务中介笑了笑说不行:“他会查出来的,只要进过方舱都能查出来。”是否为新冠康复者,一是可以通过核酸检测查出,二是可以通过翻看前几月的核酸检测记录查出。

目前,新冠康复者的核酸检测和一般市民的核酸筛查有所不同。新冠康复者郑先生告诉记者,普通人扫描个人核酸码就能完成筛查,但像他这样的新冠康复者,要使用健康码、单人单管检测,很容易和其他人区分开。“我也用核酸码去做过,一扫人家就看出来,提醒我在旁边等一下,然后用健康码单人单管做。”他说。

记者连续走访了9家劳务中介机构,招工歧视不在少数。在位于荣乐东路的茸谦劳务和安东职介,记者询问得知,新冠康复者的求职选择较少,听到“阳过”,劳务中介都表示“不太好找”“基本只能去达丰(电脑有限公司)”。

茸谦劳务 澎湃新闻记者 徐祯曜 图

安东职介 澎湃新闻记者 徐祯曜 图

上海鑫悦派人力资源有限公司联系人黄经理说,对于新冠肺炎康复者的用工问题,尽管市政府已作相关要求,但不少企业仍有所顾虑,企业往往出于降低风险的考量而拒绝此类求职者。

上海鑫悦派人力资源有限公司 澎湃新闻记者 徐祯曜 图

“说难听点,你一个人有点情况,人家整个厂都要停。”上海宝达劳务一名中介这样对记者解释,目前疫情仍在波动起伏,许多企业不愿意冒险,实际的招工要求中大都提示“阳过的不要”。

7月18日,位于松江区的上海宝达劳务公司门口的一块招聘广告。澎湃新闻记者 李佳蔚 图

也有少数劳务中介的态度相对“宽容”。上海求诚职业介绍所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如果出舱已满3个月,只要符合用工条件和防疫要求,多数企业还是乐意接受的。“只要是我们推荐的单位,基本都是可以录用的。如果不用的话,我们也会提前告知你,不会浪费你时间白跑一趟的。”该工作人员说。

申博人力资源集团寅特尼人才市场前台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只要招工启事未提及“得过阳的不要”,即表示无此限制,可正常参与招工流程。

申博人力资源集团寅特尼人才市场。澎湃新闻记者 徐祯曜图

做法更隐蔽:“企业没有写不代表没有”

记者采访发现,企业招聘信息很少写明“不要阳过的”,招工歧视以更隐蔽的方式存在。

澎湃新闻记者加入了6个招聘微信群,每天各群会发布数十至上百个招聘岗位,大都是零工和散工,包括电子厂员工、工厂保安、餐厅服务员、交通辅警、仓库装卸工等。

奉贤一家企业招工信息称,“阳过的小哥不要”。

记者看到,大部分招工信息没有用文字写明不要新冠康复者。在防疫要求中,大部分企业只是明文规定,求职者须持48小时或72小时核酸阴性证明,健康码绿码。

但当记者致电劳务中介想要应聘时,对方则会口头表明,企业不要进过方舱的人。“企业没有写不代表没有,你面试的时候很快就查出来了。”一名劳务中介告诉记者。

有少数招聘单位会直接标注,不要新冠康复者。根据松聘职介招工微信群7月19日消息,上海浦东LG电子厂“阳过的不要”,浦东北蔡汽车空调配件厂“阳转阴不要”“做过方舱医院和小区志愿者不要”,松江飞雕电器要求“无阳性病史”。

浦东北蔡汽车空调配件厂,称“阳转阴不要,方舱医院和小区志愿者不要”。

松江飞雕电器厂招聘要求称“无阳性病史”。

位于松江区荣乐东路的意力速工业有限公司正在招聘仓库管理员。其发给劳务中介的招聘通知称:仓库管理员,年龄18-40周岁,小时工23元/小时,免费住宿只交水电费,面试人员需戴好口罩,提前报名单,在工厂门口集合填表后即可入职。

意力速的防疫要求为:“外地刚来的不接收,行程码显示必须是14天内上海的绿码,48小时内核酸,当场检查这两个月的核酸记录”。

绕过劳务中介直接和用工企业联系,情况会有所不同吗?

7月19日,记者拨打意力速网上公开座机号码,一名接线工作人员得知记者应聘仓管员时,说需要询问该部门负责人,可先留联系电话。听到记者自称为新冠康复者时,该工作人员委婉地表示不行,“阳性患者(康复者)的话,我们这边是……要那个的”。

松江区联阳路576号一家园区门口张贴了招聘启事,招聘安装工人和产业工人。记者拨打该公司联系电话,相关负责人得知是新冠康复者应聘后,询问记者什么时候进方舱的,现在是否为阴性,有没有复阳过。记者称现在核酸阴性,没有复阳过,一切正常。

松江区联阳路576号一家园区门口张贴了招聘启事。澎湃新闻记者李佳蔚

该负责人说,可以先加她微信,后续事宜通过微信联系。不过,截至发稿记者两次加其微信均未获通过。

人大代表:加大执法力度,科学精准防疫

对于新冠康复者的就业歧视,上海市和国家层面都明令禁止。

7月11日,在上海召开的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工作发布会上,上海市政府新闻发言人尹欣表示,上海市各部门、各单位都应该按照法律法规相关要求,一视同仁地对待新冠阳性康复者,不得歧视。社会各界应该对新冠阳性康复者给予更多的关心关爱,不能给他们贴标签,不在他们的工作生活中设槛,不能让他们生活在不该有的阴影下。

7月13日,国务院常务会议明确要求,保障劳动者平等就业权利。严禁在就业上歧视曾经新冠病毒核酸检测阳性的康复者。相关部门要加强劳动保障监察,对此类歧视现象发现一起严肃处理一起。

“这种歧视根本不该发生,从法律上我想不再需要过多探讨。”上海市人大代表、上海恒建律师事务所律师潘书鸿直言,歧视新冠康复者显然是违法的。根据《劳动法》、《劳动合同法》、《防疫法》等法律,以及相关司法解释,企业和社会在用工过程中不得对这类群体进行歧视。

上海捷星劳务内,一名工作人员负责接待求职者。澎湃新闻记者李佳蔚 图

潘书鸿认为,劳动监察部门应当加大执法力度,保障平等就业权利,打击此类歧视现象。新冠病毒感染者也是受害者,他们当中除了一般市民,还有不少人是一线抗疫工作者,如社区志愿者、防疫人员乃至医护人员,“很多人是正能量的代表”。阻挠他们正常就业,于情、于理、于法都说不通。

潘书鸿还提到,彻底杜绝招工歧视,需要各领域共同努力。对用工单位而言,最大的担忧还是“复阳”,企业选择“一刀切”的做法有趋利避害的一面。监管部门可以考虑针对企业用工制定更加科学精准的防疫手势,引导用人单位真正为歧视“松绑”。

从具体的操作层面出发,一名熟悉劳务市场的魏女士对记者谈到,新冠康复者的既往“病史”过于简单易查,建议监管部门从个人信息保护着手,出舱一定时间后隐蔽康复人员的阳性记录,从机制上规避企业的歧视行为。

“和6月份相比,现在招工歧视确实少了一些,但还是有,希望劳务市场能尽快回到正常。”魏女士说。

澎湃新闻记者 李佳蔚 徐祯曜

来源: 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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