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电修理：小凉山上快要消失的职业

新华社成都10月14日电 题：家电修理：小凉山上快要消失的职业

新华社记者 谢佼

西南边陲的大小凉山，许多山村职业传承千年。记者近日走进大凉山侧的小凉山，意外发现小凉山上有一种职业，仅30年，就从人人相求的顶峰骤然滑落。这个职业就是家电修理。

小凉山紧挨大凉山。53岁的张星富在很长时间里，是四川乐山市马边彝族自治县雪口山乡永兴村响当当的家电修理员。

张星富记得，1986年自己刚满20岁时，在广播里听到家电修理的招生信息。

当时村里靠自建小水电供电，通电的电灯泡灯丝只是微微发红，被老乡们称为“戴斗篷”——“灯下你看不清我，我看不清你，像戴了个斗篷”。

张星富报读了家电维修，毕业后他在雪口山乡开了一家家电维修铺。那时电压连录音机都带不动，老乡听录音机靠汽车电瓶供电，听到没电了，他就帮老乡把电瓶背到乡镇上充电，充一次收5块钱，一个月能卖50多个电瓶。

他很忙。电视机坏得最多的就是电源调整管，电压不稳极易被烧。村里脱粒机近乎闲置，大家开电灯时，就别想启动机器。

经常有山上彝族群众请张星富到家修电器。上山后只能喝酒吹牛到半夜，半夜之前，烙铁都烧不红。得等到村里人睡觉了，看见灯丝变亮，才抓紧时间修理，凌晨两三点回家是常事。

一次，上级说要给村里加一个变压器。相邻两个村都轰动了。张星富所在村的老乡，把自家楼板拆下做火把，连夜打着火把藏变压器。“两个村吵得不可开交，都不让步，电压稳才是硬道理！”张星富说，后来靠电力部门新增设一台变压器才解决矛盾。

山形褶皱的雪口山乡拦马埂村，地势陡峭，相传连马都跑不上山去。这个村是马边县众多山村打通电压瓶颈“最后一公里”的地方。

村党支部副书记乌尔石铁说，去年村里电压高峰期只有140伏左右。要凌晨两点趁没人用电时，才能红着眼睛爬起来打粮食。

一年之间，100多根电杆“种”进了山，电力部门克服巨大困难彻底整治电压不稳的难题，如今这里电压已经稳定在220伏以上。

在永兴村，变压器由原来的1台变成现在的12台。电压稳了，电器不容易坏了。家电修理的生意变得冷清。

“家电修理这个职业正在淡出我们的生活。”张星富说。

国家电网对马边县实施电力帮扶，自2008年以来总投资7.66亿元，由乐山马边电力公司负责实施。特别是党的十九大以来，更把电力扶贫精准到电压上，总计新建和改造低压线路2148.243公里。实行城乡同价，乡村电价从每度1元钱降到0.457元，据测算每年每户平均少交电费280元。

稳电压成为巩固脱贫成果的重要保障。在拦马埂村建档立卡贫困户吉佧达吉家里，记者看到，他家电饭煲、洗衣机、彩电、冰箱一应俱全。其子吉佧仳尔说：“以前煮饭电压带不动，还得烧柴；现在基本用电煮饭了。”

如今，张星富是永兴村党支部书记，他的主要精力放在了乡村振兴和产业发展上，“空等烙铁烧红的滋味，这辈子都不想再尝”。

云求助｜四川乐山五通桥一工厂医院成养老院 陷入停业危机后66位老人该去向何处？

封面新闻记者 叶海燕 摄影报道

“我还是希望养老院能够继续经营下去，年纪大了，不想折腾了……”6月9日，四川乐山五通桥，81岁的张桂芝(化名）老人向封面新闻记者说，近日院里经常有陌生人到访，让她听闻了“养老院”的停业危机。

张桂芝老人口中的“养老院”，实际上是五通桥东风医院，属于早已改制的国营东风电机厂。今年4月27日，东风医院的院长周春明收到了当地民政局送达的文件：“请你单位及时到我局进行养老机构备案登记，在你单位向我局备案登记前，不得开展养老服务活动。特此通知。”

去年12月，当地卫健部门来医院进行检查后，发现该院有医养不分、未达到防疫要求等问题，令其停业整顿，整顿期为6个月。

如今，6个月的整顿期限已到，因担心硬件、软件设施达不到要求，周春明也未去民政局进行备案登记。东风医院面临停业危机，在医院养老的66位老人该去向何处？

风波中的“养老院”：

面临停业危机，66位老人该去向何处？

东风医院，位于五通桥区金粟镇的公路旁。医院并不显眼，藏在一幢东方电气集团字样的大楼背后，一幢幢工厂的老式职工宿舍之中。

公开资料显示，东风电机厂是国家于1965年建设的三线企业，2001年改制为有限公司，是中国东方电气集团有限公司的全资子企业。2018年，企业整合为中国东方资产管理股份有限公司旗下东方前海资产管理有限公司控股、中国东方电气集团有限公司参股、企业核心团队持股的国有控股企业。

近日，一篇内容为“四川一破产工厂成养老院，今陷停业危机66位老人将无家可归”的文章流传甚广。文章称，院里许多老人是在上世纪60年代，因三线建设从天南海北来到东风电机厂。工人们老了，搬进了这座工厂的“养老院”。如今“养老院”面临停业危机，66位老人将无家可归。

医院的工作人员介绍，已停止诊疗、逐渐被年轻人遗忘的东风医院，因为一篇网络文章，让医院一天迎来了许多陌生人的到访——其中有媒体记者，也有政府部门的工作人员。

“养老院”里的老人：

有人期望经营，有人寻找去处

6月9日，封面新闻记者来到这家陷入停业风波的东风医院。

在五通桥区东风医院的招牌下，是一道锈迹斑斑的铁门，门上挂着一把大锁。走进东风医院，前方是一座外墙已陈旧、斑驳的医院大楼，左手边则是老人们生活的养老楼。一楼走廊里，有的老人坐在椅子上打盹，有的老人架着助步器在楼道里行走。

张桂芝老人的房间在一楼，房间里除了医院配备的洗衣机、电视等家用电器，她自己还准备了一个电磁炉和几个锅碗瓢盆，时不时给自己“开小灶”。“我的老家在辽宁大连，老伴是一名焊工，1965年支援‘三线’来到东风电机厂，第二年我就跟着过来了，在食堂里谋了份工作。”

2019年老伴去世，张桂芝老人独居一年后，搬进了医院。“我有三个孩子，老大老二在外地工作，老三在五通桥打工。老伴在世的时候，我们不想打扰孩子的生活，单独住在一边，老伴去世了，房子里空荡荡的，所以就住进了养老院，身边也有人照料。孩子并不是没有管我，老三每个星期都要来看我。”

张桂芝老人坦言，选择东风医院养老的原因，除了院里有许多以前厂里的同事，最看中的是就医方便。在6月9日之前，她并不知道医院陷入停业危机已有数月之久。“如果真的要停业，我希望能有人来投资或者承包下来，把养老院办好，年纪大了，不想再折腾了。”

也有人看法不同。86岁的宋云霞（化名）老人是辽宁盖州人，曾是东风电机厂的职工，从事电机生产。老人膝下有一儿一女，老伴去世4年后，宋云霞搬进了东风医院。“医院的收费主要根据老人的自理能力来的，每个月交纳的费用在2500-3500元之间。收费不算低，养老条件也很一般，平日里吃的伙食远远比不上家里，所以院里的老人经常都有家属来看望，带一些水果和营养品。如果养老院真的要‘黄了’，‘晚黄’不如‘早黄’，趁现在我还能走动，好重新寻个去处。”

财务困境中的院长：

医院做成养老院是为活下去，已无资金整改

东风医院的院长周春明，是网络文章里的核心受访者，这让他陷入舆论漩涡中心。对于网上流传的“破产工厂”“老人将无家可归”等表述，他解释：“东风电机厂并没有破产，几次改制后，变成了现在的东方电气集团东风电机有限公司。院里66位老人，都有子女或亲属，哪怕是医院真的停业了，他们也谈不上无家可归。”

周春明

周春明介绍，院里的66位老人，26位是东风电机厂的职工或亲属，其余的是五通桥本地或区外搬来养老的。目前，养老楼里有13名护工。

1979年，23岁的周春明技校毕业，被分配到国营电机厂。2003年，东风厂改制，要剥离职工医院东风医院，已经是实业公司副总经理的周春明以10万元持股10%，成了东风医院的法人代表。

东风医院曾经的乐山市最好的医院之一，随着工厂的衰败，人员流失，医院停办了，周春明陷入了困境。在这样的背景下，他想到了工人们都老了，就将医院改造成养老院。

2020年12月，卫健部门令医院停业整顿。今年4月，民政部门要求他进行备案登记，否则不得从事养老服务。周春明清楚，以目前“东风养老院”的资质和条件，无法被批准。“民政部门指出了养老院很多问题，其中最关键的是消防安全，要整改完善的话，是个大工程，需要一笔不小的资金，近年来东风医院基本处于收支平衡的状态，前不久花了20多万加装电梯，已经没有资金来进行整改了。”

感觉自己陷入绝境的周春明，选择通过网络媒体平台发声，引发的舆论超出了周春明的预想。“我的本意是，通过网络媒体平台，引起大家对东风医院和66位老人的关注，希望能够有人愿意来投资成为合伙人，把养老楼按要求整改好，继续经营下去。”

部门回应：

医院、养老院须分离 若停业将妥善安置老人

东风医院能否走出停业危机？66位老人又将去向何处？6月9日下午，五通桥区卫健局和民政局负责人接受了封面新闻记者的采访。

东风医院实际为“一体两面”，院子里，一边是医院，一边是养老院。“又医又养”的现状，在2020年初新冠疫情爆发时，让卫健部门“提心吊胆”。“现在的养老楼曾经是东风医院就诊楼。新冠疫情防控严峻时期，医院连院感通道都没有设立，有医师从业资格证的医务工作者是很小一部分。最后，只能通过在两幢楼之间进行物理隔断，医院停止接收病人等举措，进行疫情防控。”五通桥区卫健部门负责人说。

楼层间的预制板开裂，基础设施老化，总是停水、停电、停气，使得“养老院”亟需整改。“养老机构应满足的入住率、服务提供、人员配比与资质以及硬件设施的要求，并且施行闭环管理，‘医养不分’也是不被允许的。”五通桥区民政局负责人说，民政局下达的，并非是一张冷冰冰的“不备案登记就要被关停”的通知，在此期间，市、区两民政局都在积极地帮周春明想办法，考虑到他的实际情况，适当延长整改期限。

东风医院如何走出停业危机？相关部门负责人给出了建议：医院的资质为一级甲等综合性医院，如今医院的设施条件无法满足相应要求，可以按照诊所的标准来进行整改、申报；针对东风医院面临的最大问题——消防安全，该区民政局协同住建、消防、市场监管等部门，为医院消防安全问题支招。

若停业66位老人该去向何处？区民政局负责人表示，五通桥区有多家养老机构，目前有空余床位400余张，若东风医院最终停业或撤并，民政部门首先会帮助老人联系好养老机构，进行妥善安置，再对东风医院停业问题进行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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