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小清河｜章丘旧军孟氏，创立的“祥字号”几乎垄断华北商品交易

绣江河被称作章丘的母亲河。在巨野河沿线自然条件恶化后，绣江河迅速“补位”，继续滋养着这方土地和百姓。绣江河因芹藻浮动、水纹如绣而得名，发源于明水诸泉，下游则由辛丰庄注入小清河，赫赫有名的旧军孟家就生活在附近。

旧军村自古就是章丘北部的要地，汉代称猇城。北宋以后，运粮河开通，小清河贯流东西，借助水陆交通的便利条件，旧军迅速崛起，有“金旧军”的美名。

昔日，高高的城墙、巍峨的城门、独具一格的楼阁民居遍布旧军，街巷哨门错落有致。

旧军孟家是地地道道的“亚圣”孟子后裔，初为平民小户，自明代中叶贩卖土布，经营有方，攒下了家业。“东方商人”孟雒川的创富神话，更是让旧军孟家享誉世界。

他创立的“祥字号”几乎垄断了华北乃至中国北方的商品交易。有谚语云：“山西康百万，山东袁子兰，两个财神爷，抵不上旧军孟雒川。”

孟氏家人合影，右一为孟雒川。

孟家在章丘乡里以乐善好施而出名。清光绪年间，黄河章丘段屡次决口，百姓深受其害，孟家在章丘城建立社仓，囤谷备荒，对灾民进行救济。旧军西临绣江河，夏季遭遇强降雨，一度水涨决口，孟雒川便出巨款堵口修堰。第二年，河水再涨，而大堤却安然无恙，乡人不胜感激。

旧军村的城墙。张九龙 摄

一入旧军村，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圩子墙，传说这圩子墙是用小米汤浇筑成的。据村民讲，有一年黄河南岸决口，大水咆哮着直逼旧军，庄外一片汪洋，只剩下红彤彤的高粱头在大水里悲泣。周围的村庄都泡在了水中，唯独旧军村没有进水，村内的三十六条大街、七十二条胡同安然无恙。

如今的旧军，虽然昔日的光景已不再，但遗留的残砖碎瓦依然可以见证那时的繁华。保留下来的进修堂后楼，依旧古朴如初；忍耐堂的券顶门，尽管原先悬挂的横匾已经不在，但青砖木门依旧原汁原味。此外，旗杆礅、拴马桩、上马石等小物件，都在诉说着光阴的故事。

从古到今，孟氏子孙是旧军村的大户。为了更好地保护文化遗产，纪念孟氏先辈，旧军村建起了孟雒川纪念馆，展现儒商文化，弘扬儒商精神。纪念馆由一座清代民居改建而成，里面不但有图文展板、人物场景铜像，还应用了3D沙盘等多媒体技术，参观者在这里可以全面了解瑞蚨祥的经营模式。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在曾经的儒商故里，旧军人继承了先辈们的儒商文化精神，保持着较强的商业意识。勤劳的旧军人在各地经营着属于自己的买卖，在眼镜等行业里依旧占有一席之地，即使无法续写孟雒川的商业传奇，他们依然是这个时代优秀的商人。

齐鲁晚报·齐鲁壹点记者 张九龙

章丘旧军孟，济南八大祥

□ 于建勇

“赤橙黄绿青蓝紫,谁持彩练当空舞?”

这条彩练,本指彩虹,在这里,我们不妨把它看作绸布。一条彩绸,掀起一场旋风。舞者就是“章丘旧军孟,济南八大祥”。

孟氏八代人的不懈努力

“桑植满田园,户户皆养蚕。步步闻机声,家家织绸缎。”这首描写周村的古诗,印证了周村绸布业的繁盛。

周村距济南约100公里。想不到周村战乱,居然给济南绸布庄的壮大提供了机会。1916年,为躲避战乱,周村绸布商纷纷涌入济南,在迎仙桥(今英贤桥)里的黄家园(当时还是空地和菜地)建房设号。

当时济南的绸布商,主要由周村帮、章丘帮和河北帮组成。1930年前后,仅济南西关一带,绸布批发商就有33户之多。

说来好笑,引领济南时装潮流者,竟然是南方来的妓女。

济南百姓素来简朴,很少穿丝类衣服。早先商贩从南方贩来的绸缎,多是五年以前的旧花色,所以妇女很少用来做衣服。

这种局面在济南开埠以后很快改变。据《1927济南快览》记载:“商埠开后,南妓日来,若辈遂为时装之传染物。于是妇女小孩互相竞侈,男子亦尤而效之……缎店布铺增至百余家。”

在众多店铺中,资本之最大且久负盛名者,首推章丘旧军镇孟家瑞蚨祥。孟家所设字号多带“祥”字,故称章丘祥字号。

章丘旧军镇孟氏家族的来源,要追溯到600多年前,那时还是明朝。

明洪武二年(公元1369年),孟子位、孟子伦兄弟自河北枣强迁入章丘旧军镇,初系流亡,后定居为平民。经过相当长一段时间,至清代康熙年间,孟子伦第8代孙孟闻助稍有发迹。

发迹源于经商。当时旧军镇附近的辛家寨村盛产土布,通称“寨子布”。孟闻助先在旧军镇开设鸿记布店,收购寨子布到处赶庙会做生意,并到周村、济南等地贩卖,后来世代相传。至清乾隆年间,孟闻助的第5代孙——孟兴智和孟兴泰两人认为长途贩运,不如设庄坐卖,于是在济南创建了庆祥布店和隆祥布店。

这,就是章丘旧军孟家祥字号在济南的起点。

不久,孟兴智到北京开设了瑞生祥绸布店；孟兴泰在周村开设了恒祥染店。后来兄弟分家,孟兴智分了济南的庆祥和北京的瑞生祥；孟兴泰分了济南的隆祥和周村的恒祥。此后,各自经营,不断发展。

作为祥字号的开山鼻祖,孟兴智、孟兴泰在济南开店的时候,或许想不到,祥字号后来居然发展成一个庞大的商业王国。

这个王国到底有多大?算起来吓人一跳。

自清朝乾隆年间首创庆祥、隆祥,到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章丘旧军孟家先后在济南、青岛、烟台、周村、北京、天津、武汉、上海、杭州、苏州、福州、郑州、保定、沈阳、哈尔滨等十几个大中城市,开创了106家祥字号商店。”曾任济南瑞蚨祥总经理的刘焕庭在《章丘孟家祥字号商业》中如是记述。

据济南文史研究爱好者雍坚先生考证:尚有一些企业未在106家之列,如果把这些也算在内,迄今为止,我们所知道的祥字号的家族成员就超过了130个。

往回追溯,不禁令人感慨。从孟闻助的肩挑车推,到孟兴智、孟兴泰进城设号,再到孟洛川、孟养轩对瑞蚨祥和谦祥益的发展壮大,历时150多年,历经八代人的不懈努力。

代代传承,前赴后继,开疆破土,不断扩张。做大做强,绝非一代之功。

堪称“世界上最早的连锁经营企业”

章丘旧军孟,济南八大祥。

孟氏家族繁衍到孟兴智、孟兴泰兄弟孙子辈时,兄弟十人分为十个堂号,分别是:三恕堂、其恕堂、容恕堂、矜恕堂、学恕堂、承恩堂、世泽堂、承训堂、乐会堂、进修堂。

“济南八大祥”即分属这十大堂号。济南八大祥是指孟氏家族经营绸缎、布匹、茶叶最负盛名的八家祥字号老店,分别是:瑞蚨祥、瑞林祥、春和祥、庆祥、泉祥、顺祥、隆祥和鸿祥。

芙蓉街是瑞蚨祥最早的“龙兴之地”。清代中叶它以“万蚨锅店”(杂货店)之名起家于芙蓉街金菊巷内,清末发家后改名“瑞蚨祥”,迁出金菊巷,在芙蓉街南口斜对面、院西大街路南,今泉城路新华书店对面偏东位置,另盖新楼,此即瑞蚨祥老店。

瑞蚨祥的发展壮大,与孟洛川分不开。

孟洛川,孟兴智第四代孙,精明过人,18岁开始执掌家业。在他的锐意经营下,瑞蚨祥由济南发展到北京、天津、青岛、烟台、周村、上海等大中城市,分号遍布,连号成网,形成了庞大的经营体系。

美国零售业巨头沃尔玛公司创始人山姆·沃尔顿生前曾说:“我创立沃尔玛的最初灵感,来自中国的一家古老的商号。它的名字来源于传说中一种可以带来金钱的昆虫。我想,它大约是世界上最早的连锁经营企业。它做得很好,好极了!”

这家“古老的商号”就是瑞蚨祥,这种“可以带来金钱的昆虫”就是“蚨”,传说把它的血抹在钱上,钱用完后可以飞回。孟家以“蚨”入号,就是期望投入的资本再滚滚而来。

事实印证了他们的期望。

到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初,瑞蚨祥共有16个企业,房产3000余间,房产总值800余万银元。仅济南就有房产1000余间,资金180余万银元,成为南北闻名的巨富。

在其他经营绸布业的祥字号中,隆祥老号位于西门大街,西号在商埠经二纬五路；瑞林祥1930年后因经营不善并入瑞蚨祥；顺祥位于估衣市街；庆祥位于院东大街路南。

祥字号除开绸布店外,还开茶庄。

春和祥是济南祥字号中最早经营茶叶的茶庄,老店在筐市街,后在普利门和估衣市街增设了两个分号；泉祥老号在估衣市街,东号位于院东大街；鸿祥总号在西门里大街,另有四家分号位于普利门。他们是济南三大茶庄,在北京、天津、青岛、烟台、周村等地均有分号。

祥字号茶庄在茶行中的地位,丝毫不亚于祥字号绸布店在绸布业的地位。

辉煌之后的落寞

济南八大祥实力不一,最强的还是瑞蚨祥和隆祥。

有意思的是,凡有瑞蚨祥的地方,旁边不远肯定有隆祥,反之亦然。在院西大街,瑞蚨祥与隆祥东西遥遥相望。在经二路,隆祥与瑞蚨祥南北隔路斜视(斜对面)。这个斜视,意味深长。

瑞蚨祥创立于清同治元年(公元1862年),先在济南院西大街路南购买地皮,建起了5间门面楼房,后在本市及商埠设立了分店。由于地处闹市,门面华丽,经营有方,很快赶上甚至超过了庆祥和隆祥老号。

此后,两家一直在暗中较劲。

瑞蚨祥先在西门大街开昌记,隆祥接着就在临近开东记。瑞蚨祥在商埠经二路开鸿记,隆祥也在经二路开西记。当隆祥老号新楼落成重新开张时,瑞蚨祥老号和鸿记也都悬灯结彩,实行大减价、大拍卖。

两家你争我夺,叮叮当当,此消彼长,此起彼伏,打得不亦乐乎。

民国之前,隆祥老号因门面老,设备陈旧,经营额远落后于同市的瑞蚨祥和庆祥。1917年,隆祥在院西大街设都司门口分设隆祥东记,营业状况与同市的瑞蚨祥、庆祥昌记不相上下。1930年,又在经二路瑞蚨祥鸿记西侧设隆祥西记,营业优于同市瑞蚨祥鸿记。

1934年,庆祥昌记改为瑞蚨祥昌记。与此同时,隆祥一改祥字号不公开减价的陈规,公开登报宣传,日销售额猛增。1935年,由谦祥益助资,将隆祥老号门面翻修一新,增设了百货柜、多柜,建作坊,自制金银首饰、银牌、银盾、钻石以及珠翠等。

从此,隆祥名扬省内外,在济南同行业中,一直处于领先地位。

瑞蚨祥很不甘心。1938年,瑞蚨祥在资东孟洛川的授意下,用亏本低价出售的办法与隆祥拼高低。当时青岛生产的一种“双龙牌”白布,每尺原价为伪币4.8分,瑞蚨祥减价为4.2分,大家争相抢购。

当双方竞争到每尺3.6分的时候,两号存货均供不应求。经理们互派伙计扮作顾客,潜入买主行列,购回布匹再以本号印记售卖。

没出几天,许多同行业的小店先受不了了,纷纷到济南商会请愿,寻求生路。经商会出面调解,两家才平息了这场竞争风波。

应该看到,商战并不完全是你死我活,而是在竞争中都获得了发展。如果没有竞争,很难想象他们会发展得如此之快。

可是如今,许多老字号早已成为昨夜星辰,消失在遥远的银河。有些尽管幸存至今,但已辉煌不再,被现代工业浪潮冲击得东倒西歪。

试看经二路,隆祥布店西号变身为兴龙宾馆。其斜对面的瑞蚨祥尽管还在经营,但生意也大不如前,因为买布料做衣服的人越来越少了。没有了隆祥这个竞争对手,瑞蚨祥似乎显得有些落寞。

落寞还算好的,有的连落寞的份儿都没了。看看泉城路,隆祥布店东号在1993年7月被拆除。三年后,它东边的瑞蚨祥老号也被拆除。两家老字号都已化作云烟,找不到一丝痕迹。

这不免提醒我们,老字号带来的不仅是辉煌的历史,也有在市场竞争大潮中生存发展的挑战。而老字号的创新发展问题,在更深的层面上,要求我们很好地传承优秀文化遗产,使之发扬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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